第151章 帝梟的想法 (24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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忙揮手讓人進來。
那門房進來只一句話便徹底引燃了兩位夫人。
“三小姐？葉府哪還有什麽三小姐？你這奴才吃了狗心了敢亂認小姐！”
三夫人直接發飆，沒了正房，原以為自己有些機會，沒想到主家親自出聲不許葉欽再擡正室。
如今林家沒了，葉欽正房的位置卻是誰都坐不上去了，由不得三夫人不惱。
“那個小野種還敢回來！她害死了我的琪琪，看老娘不扒了她的皮！”
二夫人聽了傳言，認定是清雅弄死了自己的女兒，此時聽到林清雅回來，更是火冒三丈，放下正在掐架的三夫人便起身往外沖。
葉欽走了下神沒攔住二夫人，反應過來忙喝道：“攔住二夫人！”
在門邊跪著等回話的門房聽到這話，下意識的起身攔了一下，二夫人直直撞進他懷裏，猛地將他推開，一巴掌便打了上去，尖利的指甲在他臉上劃下血痕：“沒上沒下的狗東西，也敢冒犯本夫人！”
361 相見
“鬧什麽鬧！瑤瑤回來必然有事，我去瞧瞧，你們誰也不許過來！”
提到三女兒，葉欽臉上一陣抽搐，態度冷硬起來，一時嚇得幾位夫人不敢吭聲。
“老爺，若是瑤瑤要回來……”
四夫人看夠了熱鬧，此時見葉欽態度有異，怕他起了把三小姐接回來的新奇，起身問道。
“瑤瑤也是我的女兒，她要回來不行嗎？”
葉欽火氣未消，但對四夫人畢竟有些尊重，沒好氣的嗆了一句，卻沒什麽火氣。
“老爺心裏該是清楚，瑤瑤她……”
四夫人最是擅長說話說一半留一半，後面好話賴話全憑人想象。
“哎，別說了。先看她想做什麽吧。”
葉欽嘆了口氣，眸子裏略過一抹晦暗，他在晚輩面前總顧慮那可笑的威嚴，只是在清雅面前，或許自覺虧欠，莫名有些端不出父親的架子來。
“老爺，妾身陪你去。”
一向怯懦的五夫人站出來，在她身後跟著一個小小的男孩，怯怯的扯著自家娘親的褲腿，擡頭仰望葉欽。
“你，算了，你與惠芬，青音在這裏等著，莫生事端。我去去就回。”
葉欽看了看她，最終嘆了口氣和聲道。
說完轉身看到二夫人依舊有些忿忿的臉時，臉又拉下來：“與素娥學學，整日就知道吵鬧，主家已經有放棄我們的想法了。你們再鬧下去，葉家便要將我們獨出去了。”
二夫人聞言抿了抿唇，瑟縮了一下。
她現在有多橫，全都是指著葉家的名頭，若被獨出去，以往走出去被其他人追捧的局面便再也享受不到了。
其餘人大概也沒聽葉欽說過這些話，此時聽他說的認真，紛紛噤聲，不敢言語，只是看五夫人的眼神還是多少帶著嫉恨。
見她們終於安靜下來，葉欽頭疼的揉了揉眉心，擡腳湊出廳門，來傳話的門房趕忙捂著臉小跑跟上。
葉欽走出自己小院，一眼看到大門外倚著柱子斜站著一人，在她對面站了一個男子，雖然被她遮去了大半，只看了個大概便覺得是個氣度不凡的人。
兩人身上的衣服色彩都有些濃艷，只是看起來並不紮眼，配上他們的氣度風采來，令人眼前一亮。
四五年不見，當年才到他腰間的女娃如今已經抽長了不少。
纖細的一個人兒站在那裏，仿佛被風吹一下便要倒下去一般，一張小臉不足他巴掌大，下頜卻是圓圓的，有幾分稚嫩的可愛。
只是她神情淡淡的，仿佛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的模樣，偶爾掃一眼旁邊的男子，再回頭來的時候，眼角眉梢總帶著絲絲縷縷的繾綣情意，雖然沒什麽表情，卻能讓人感覺到她的濃情。
清雅今日穿的衣服是有些偏紅的亮紫色，明亮張揚，趁著年輕的臉龐顯得格外漂亮。
只是這模樣像極了當時嫁過來的林筱雅，至今葉欽都還記得初見她時的驚艷和些許心動。
只是那心動終結的太快，直到……
閉了一下眼睛，葉欽走過去，清雅也看到了他，站直了身子，少了一些慵懶的氣質，顯得有些淩銳，讓人不敢逼視。
362 真相傷人
看到清雅這樣，葉欽心裏一涼，已經有了預感，畢竟當年自己從未盡過一天當父親的義務，也難怪她心裏起了排斥。
“葉老爺。”
清雅淡淡的喊了一聲，看著葉欽的目光似笑非笑，仿佛藏著無盡嘲諷。
“什麽葉老爺，我是你爹。”
葉欽瞪眼，下意識的想要擺出一家之主的架子來，碰到清雅的眼神時，莫名的又弱了氣勢。
“你是嗎？”清雅淺笑凝眸，看他時目光飄渺，似乎沒將面前這個她該成為父親的男人看在眼裏。
葉欽一窒，目光微閃，嘴唇動了動什麽都沒說。
“你是我的父親嗎？你做過為人父該做的事情嗎？我今日來，就是問你。”
微風中，少女清越柔軟的聲音像鋼針一樣刺進葉欽的耳朵裏。
他忽然想要堵住耳朵，什麽都不去聽，再也不要見到這個女孩。
可是，他做不到。最後一絲可笑的自尊讓他做不出落荒而逃的姿態來。
少女的聲音還在繼續，微風把她的話語送到葉欽的耳朵裏：“我就想問為什麽。同樣是你的女兒，我為什麽要受到這樣的待遇。”
清雅問的平靜，沒有怨懟，沒有不滿，沒有質問，仿佛這不過是一句尋常的問話，只是飄渺的眼神定格在葉欽臉上，淩銳的有些紮人。
“為什麽。你不是說了嗎？你不是我的女兒。”
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，葉欽開口了。只是開口時帶著報覆和沖動的快意，話音落下心裏卻覺得堵得慌。
清雅心裏的一根弦驀地崩斷了。
不是沒設想過這樣的結果，只是真的聽葉欽說出來時，還是受了傷。
察覺到清雅的身子顫了顫，帝梟沈默的上前扶住她。
清雅推開他的手，自己站穩，看著葉欽，不語。
葉欽看著對面那個酷似她母親的女孩，心裏一抽，沒有想象中的快意，有些心疼起來。
但是有些話開了口，便不難麽難說了：“我沒動過你娘。她第一天給我下了藥，讓我誤以為自己和她同房了。之後便一直拒絕我。第一次驗出喜脈的時候，我們才成親月餘，但是已經坐胎三月。我顧忌兩家姻親，假做不知，也冷了你娘。”
把自己心裏的痛挖出來，葉欽頓了頓，他承認自己有些窩囊，選擇了逃避，誤以為娶妾納親是報覆林筱雅，只是心裏卻從沒快活過。
“你娘一直很寶貝自己的孩子。她向來體弱，自從郎中說她有滑胎的跡象便一直靜養著。只是，後來她的孩子還是沒了。聽聞她在院裏鬧了幾日，漸漸變成了沈穩嫻靜的性子。仿佛這世上再沒能勾動她情緒的人。後來我再見她，果真像個仙子一般的模樣，舉手投足超然物外，眼睛裏什麽都容不下的樣子。”
葉欽想起那次見林筱雅，只覺得自己在那人面前有些自慚形穢，不知怎麽迎了一個仙子在屋裏住著一般的感受。
“後來，十二年後，她又忽然結了胎，我悄悄去看過，遠遠看到她臉上掛著笑，仿佛沾染了世俗紅塵，掉落凡塵。我想著就這樣吧，只當葉家有個不相幹的人罷了。只是心裏終究是難受的。你出生之前，她又忽然沈郁起來，再沒開過口。”
363 揭露
一陣邪風吹來，清雅心頭一陣寒意。
她從心裏不願意去相信葉欽說的話，但是葉欽說的認真，她心裏也明白葉欽不可能拿這樣的話來欺騙自己。
“你出生後，她全身心投在你身上，對你百般呵護，再沒出過院子一步。葉家人都知道，我幾乎從未踏入過你娘的院子，有風言風語出來，我也只是打殺了幾個傳話的下人，下人不敢再傳，這個傳言也漸漸被許多人淡忘了，只是有些有心人卻記下了。我喝醉的時候也曾被人套過話，我心裏也是清楚的。只是她們只是攥著這個秘密，卻不曾說出過什麽。”
“你娘的身子越來越弱，總背著你悄悄的咳血，嚴重時還會出現一些癥狀。最後她怕自己嚇到你，求著我給她一碗毒藥。我應下了，你二娘三娘她們自然求之不得，便自告奮勇替我做了。我都是知道的，我也做不到把這藥親手端給她，便由著她們了。”
清雅只覺得腦子裏一陣陣的嗡鳴，葉欽的話聽著越來越遠，可是卻異常清晰，一個字都不漏聽。
記憶中娘親是個溫柔嫻靜的人，對她溫柔體貼，卻絕不溺愛。
教她許多做人的道理，也沒什麽異常。
如今想來，娘不是不讓她心裏裝著恨，不是讓她忘記仇人，而是不知道怎麽對自己說，她能做的只是讓自己忘記，卻沒想到最後還是誤會了，還是讓她恨了葉欽這麽多年。
葉欽或許窩囊一些，或許也有些自私，但他卻是從頭到尾最無辜的一個。
難怪，難怪娘親在葉家這麽艱難，外公和舅舅也視作不見。
明明那麽疼愛娘親，卻任由她在葉府蹉跎慘死，連一句責備的話都不曾說過。
原來林家本就是理虧的，他們著急把林筱雅嫁過來，避免她背上未婚先孕的罵名。
林筱雅不知為誰守身，欺瞞夫君在先，滑胎再孕在後，葉欽卻沒有真正對她做過什麽，甚至在她來求他毒殺自己的時候，葉欽還忍住心痛應下了。
不管林筱雅是怎樣的故事，清雅都相信一個寧肯在新婚當日給夫君下藥也要守身的女人，絕不是水性楊花的人！
可是，這些年的痛恨竟是毫無緣由的。
葉欽，對她本就沒有生養的義務。
清雅背轉身去，刺眼的陽光投射過來，把右手擡起來遮住眼睛，眼淚順著指縫流了下來。
娘，你以為你給了我最好的保護，結果給我的卻是一記溫柔的穿心刃。
帝梟走過來，站在低她一階的樓梯下摟住她，額頭輕輕抵住她的肩窩，給她無聲的安慰。
“對不起，瑤瑤。你本是最無辜的，是我自己過不去心裏的那個坎。”
看著那相擁的一對少年少女，葉欽忽然覺得紮眼，多麽相配的一對玉人啊，遠遠不似當初自己站在林筱雅身邊那般不相稱，那般的自慚形穢。
可是，他卻連喝止他們，讓他們恪守禮教，男女避嫌的資格都沒有，剩下的只是對這個生的和亡妻一般模樣的稚嫩少女滿心的虧欠。
364 回家
“沒什麽對不起的，人之常情罷了。還得多謝葉老爺對我們母女二人的不棄之恩。這些年的一切，也只當是我替我娘還債的吧。從今往後，互不相欠。”
清雅從帝梟懷裏離開，微微退後一些，從腰間抽出長劍，明亮的長劍在陽光下挽出一朵漂亮的劍花，借著風勢落在被風拂起的一縷長發上，擡起另外一只手，那被斬斷的碎發像受了什麽牽引一般落在她伸出的掌心。
“割發還恩，至此所有恩怨一筆勾銷。只是林家的仇我要報，葉二老爺若還是葉家人，再見還是仇人。我娘的仇我也要報，葉二老爺是受我娘所托做毒，那暗中攛掇，煮藥送藥深怕我娘不死的人，我也不能輕饒。”
一揮手，清雅將那一把碎發揚起，碎發在微風中打了個旋兒，各自散開去了。
葉欽被她口口聲聲的葉二老爺刺的心裏陣陣刺痛。
她說還清了，她說從此她們母女與他再無瓜葛。
他悔了行不行？
原本該有的父女緣分，被他那別扭可笑的自尊摧毀的徹底。
林筱雅至死都是他的正妻，如今還在他葉家的祖墳葬著，如今清雅卻說兩不相欠，再無瓜葛，那怎麽可以？
可是，她說的有理，他還能怎樣呢？
清雅看葉欽站在門內怔怔出神，垂下眼皮牽了帝梟的手一道離開。
感覺到清雅低迷的情緒，小羽也不鬧了，乖乖的變作飛行坐騎的模樣，帶著他們升空去了。
“小雅。”
帝梟從後面把清雅擁在懷裏，火熱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後背，下頜輕輕在她鬢邊蹭了一下。
清雅脊背僵了一下，熨帖的軟在他懷裏，感受著他的親近。
小羽漫無目的的飛著，並不是去風靈學院的方向。
它想的很明白，會勾動清雅傷心事的地方一律不去，反正時間還充足，隨便飛飛讓她的心緒平穩一些再找方向不遲。
飛了許久，清雅覺得有些餓了的時候，忽然瞥見腳下景物有些眼熟，細看時竟是當年林家遷來的地方，遠遠看去，林家當年租買下的老宅似乎修葺過，占地廣了些，人丁也興旺一些，門前迎來送往好不熱鬧，儼然有了些山村富紳的派頭。
“小羽，下去瞧瞧。”
清雅使了個小術法，把腫脹的眼皮消了腫，裝出沒事的樣子。
小羽直接降在小院中央，他們剛落下便有家丁註意到，端著長矛便過來了：“你們是什麽人？竟然擅闖我林家的地皮！”
清雅從小羽背上跳下來，看了那家丁一眼，只覺得眼生，便道：“煩請通報家主，清雅歸家。”
那家丁楞了楞，見清雅帝梟兩人沒有敵意，態度也還算客氣，便狐疑道：“沒聽過什麽清雅，兩位若沒撒謊，便隨小的來吧。”
清雅見這家丁敦厚老實，心下輕笑，也沒說什麽，收了小羽抱在懷裏，另一邊站著帝梟。
清雅被那家丁帶來正廳的時候，林文傑正在見客，聽說清雅回來，撇下客人便往外奔，走了幾步想起客人，慌忙回轉身形拜了一禮道：“崔兄見諒，因得見故妹心中激動，怠慢不周之處還請崔兄包涵。”
365 見家長
“家事要緊，你我下回再敘不遲。”
低沈雄渾的聲音裏透著俠義正氣，只憑聲音便讓人感覺是個心懷坦蕩之人。
“多謝崔兄諒解。愚弟先行一步。”
林文傑再施一禮，方才快步走了。
林文傑走出大廳，一眼便看到施施然站在那家丁身後的兩人，怔了一下臉上揚起笑容來。
自家妹子，無論過了多少年也還認得出來。
更何況清雅自幼便是個沈靜的性子，如她這般大小的，再找不出與她一樣幹凈清雅的人了。
“近些年家裏添了些人，就近雇了左近漁民。都是粗野漢子不通禮數，但還算盡責，心腸也好。若他惹了你，你別見怪才是。”
心知清雅出身大戶，雖然自幼不受寵，但該有的禮節一概不少。
通傳的家丁直接將不明來歷的生人帶到廳外的行為大概也沒見過，；林文傑便解釋了兩句。
“沒什麽見怪的，大哥這些年竟把林家的產業搞起來了，如此不用多久，林家便要光覆從前了。”
清雅搖頭表示不在意，擡頭細看林文傑，這才四年不見，才不到三十的他鬢邊竟染了一層霜白，平白添了幾分老邁顏色。
“大哥只要你們好，便安心了。”
像是想起了什麽，林文傑面上閃過悲色，擡手揮退旁邊站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家丁。
清雅正想說什麽，忽然看到有下人引著一個男子從廳裏往外走，約莫二十多歲的模樣，長相不是很出眾，但滿臉正氣，生的濃眉大眼，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。
那人似有意似無意的掃過來一眼，又連忙謹慎的收回視線，似乎慚愧看到朋友家裏女眷。
“那是我新近結交的朋友，人是不錯，只是有些古板，對規矩禮儀看的極重。雖不強求他人，自己倒是恪守規矩，不肯越軌半步。對修煉上一些事情的見地也很精辟獨到。”
林文傑見清雅看著那邊，順著她的目光看到自己好友，順口解釋道。
“大哥俠義心腸，為人仗義，走到哪裏都不缺朋友。”
清雅讚了一句，或許是物以類聚，林文傑身邊的朋友也都是仗義的人。
“小雅別誇我了，平白惹人笑話。這位小兄弟是？”
林文傑看著她笑，目光又掃向旁邊的帝梟。
“這是我心儀之人，在風靈學院相識，最近一同患難，一直伴在我身邊，修仙路上彼此有個照應。”
清雅耳尖微紅，還是落落大方的介紹了帝梟。
縱然早有預料，聽到清雅這樣說林文傑還是皺了皺眉毛，早戀不好，很不好。
不過轉念一想，清雅自幼活的苦，身邊有個人陪著那也是最好不過的了。
而且這少年看起來儀表堂堂，小小年紀便已是龍章鳳姿卓爾不凡，將來必定也是個出息的，清雅跟他倒也不虧。
審視完了帝梟之後，林文傑道：“進屋吧，多年不見，和大哥說說話。”
“小雅回來要多住幾天，還請大哥不要嫌棄。”
清雅含笑，言外之意便是說話的時間有的是，不必急於一時。
“瞎說什麽！這裏是你的家，你便是住一輩子大哥也斷沒有嫌棄的道理。以後別這樣講了，仔細大哥生氣。”
林文傑瞪眼，自己憋不住有笑了，引著清雅帝梟進屋，又喊了人去叫人，通知他們清雅回來了的消息。
366 若秋不言
四年時間變化最大的往往是孩子。
第一個到的是周暮雪，在她身後跟著一個粉嘟嘟的小姑娘，五六歲的模樣，兩只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眨巴著，異常的可愛天真。
“嫂子，我回來了。”清雅從椅子上坐起來，含笑看著那個依舊有些冷面的女人。
“回來就好。”
周暮雪只說了四個字便紅了眼圈。
她身後的小姑娘感覺到她不開心，扯著她的衣擺擡頭看她，大大的眼睛裏盈滿擔憂。
周暮雪低頭拍拍她的小手，表示自己沒事。
“四年前聽聞你剛到學院沒多久就出了事，昏迷不醒。你大哥多方打探得了確切消息，原想將你接回來照料，學院卻攔住了，說你在秘密地方修養。前些日子才聽說你好了，你大哥便拖了全家去找，有聽說你去了聖地，從聖地回來又說沒一個幸存者，可急壞了大家。還好你回來了。”
周暮雪安撫好小姑娘，擡頭拿帕子擦了擦眼淚，將清雅走後的事情說了個大概。
周暮雪是不善言辭的，此時卻一股腦說了許多，可見心情如何激蕩。
“是清雅不好，惹哥嫂擔心了。”
清雅認錯，方才林文傑並沒說這些過程，只是問了她的狀況，其餘並沒有多說。
她兩個月前蘇醒的時候本該回來看看，只是時間有些緊迫，事趕事的，一直沒有回來的機會。
如今陰差陽錯被小羽帶回來才算寬了他們的心。
“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，回來就好。你小小年紀災禍不斷，以後該是否極泰來，平安康順的。”
周暮雪笑開，推著身後的小女孩出來道：“秋秋，出來見見小姑姑。你幼時和小姑姑最是親近，有時候連娘都不要了呢。”
小姑娘怯怯的擡頭看看清雅，又想往回縮，被清雅一把抓住，回不去了，眼裏閃過淡淡的驚惶。
“這是小若若吧，多年不見出落的越發標志可愛了。只是這性子怎麽變得如此膽怯？”
清雅摸摸小若秋的小臉，不解的擡頭看周暮雪。
記憶中幼時的小若秋是活潑可愛的，很愛笑的一個小孩子，整日跟著她姑姑姑姑的喊，嘴巴喊不利索，像把她含在嘴裏滾了滾才吐出來，軟糯糯的格外令人喜悅。
“她是害羞呢。”周暮雪憐愛的摸摸小若秋的腦袋，滿眼疼惜。
“她怕人笑她不會講話，所以尋常都不愛與人交流，如今越來越沈默了。”
清雅腦子裏嗡的一聲，炸的她渾身一陣發熱發軟，不知作何反應。
許久，她才啞著嗓子開口：“若若不是能說話嗎？怎麽不會講話？”
“召喚出魂寵後忽然就啞了，找了不少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。”
一旁的林文傑見愛妻又紅了眼圈，嘆了口氣道。
“若若召喚出了魂寵？能讓小姑姑看看嗎？”
清雅低頭看看小若秋，用商量的口吻道。
周暮雪廢了丹田，她還一直擔心會不會影響到若若，如今看來若若是個正常的。
她自己吃足了廢柴的苦頭，自然不願意這個可愛的女孩子也和自己一樣遭人歧視。
367
提到自己的魂寵，小若秋驚惶的眸子裏才有了些許亮色，卻沒急著把魂寵亮出來，而是擡頭看著周暮雪。
“她是你姑姑，可以拿給她看的。”周暮雪扯了清雅在凳子上坐下，把小若秋留在中間表演。
得了周暮雪的允許，小若秋的眼睛越發亮了，綿潤的小嘴扯出一個微小的弧度，唇邊稍縱即逝的酒窩讓清雅仿佛看到了小時候那個愛笑的小若秋。
小若秋微斂雙眼，沒多久從她身後出來一個巨大的虛影。
那虛影衣帶翩翩，身姿婀娜，縱然看不清容顏，也能體會到那傾城姿態。
清雅擡頭看著那巨影，只覺得高的離奇，林家買的宅子屋頂本就高，足有五六米高，她站在小若秋身後腦袋都幾乎碰到了屋頂。
“這魂寵怎麽這麽大？”
清雅擡了一會兒腦袋，脖子酸的厲害，低頭看時只能看到那魂寵小腿位置。
“剛召喚出來時挺正常的，後來一日長十寸，沒多久便長成了巨人模樣。這些年秋秋的身體也被吸空了，越來越虛弱。”
周暮雪抹抹眼角，強笑一聲，眼圈忍不住又紅起來。
小若秋或許是被周暮雪的情緒感染了，眸子裏的光彩黯淡下去，嘴角微微下垂，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，卻又不知道錯在哪裏，只無措的把手放在小腹前互相抓著，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麽。
清雅看著那虛影漸漸在小若秋身後淡去，和其他人的魂寵消失完全不同，別人是一下收回去，她的卻是一點點淡下去，就像消散在空氣中的煙霧一般。
清雅被周暮雪的話震的一楞，魂寵對主人而言更多的是助益，怎麽會出現吸食主人精元的事情？
但是看到小若秋的模樣，清雅忽然知道了為什麽她會越來越沈默，會一點點失去幼時的歡樂。
“小若若真棒，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大這麽美的魂寵。”
弱者需要的不是同情，而是認同。
小若秋眼裏的光彩再次點亮，驚喜的看著清雅。
她很喜歡自己的魂寵，但是爹爹娘親都不許她在人前放出來，每次見她魂寵的時候都皺著眉頭，並不開心，仿佛她這個魂寵有多見不得人一般。
明明已經召喚出來兩年，爹娘卻從沒帶她到魂使館註冊過，仿佛決心要讓她成為黑戶。
“小若若的魂寵叫什麽名字，可以告訴小姑姑嗎？”
清雅起身走過去，蹲在她面前揪了揪她的小辮兒，笑的溫柔，眼神專註的落在小若秋身上，仿佛真的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。
小孩是很好哄的，清雅的稱讚和父母對清雅的態度讓小若秋放下了戒心，沒有因為清雅的接近而驚惶不安，反而怯怯的主動扯起清雅的手，一筆一劃很認真的在她掌心寫下一個“來”字。
“叫來嗎？很別致的名字，有什麽特別的意思嗎？”
小若秋的手軟軟的，涼涼的，讓人心疼。
小若秋點了點頭，困擾的盯著清雅看了一會兒，大概是真的覺得她想要知道原因，張開嘴巴似乎想要說什麽，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，滿臉焦急。
368 當局者迷
“沒事的，若若。你可以寫下來。”
清雅抓住她的手，讓她冷靜下來，臉上掛著溫暖的淺笑。
小若秋眼裏的急躁漸漸平覆下來，眼裏劃過了然，仿佛終於發現了溝通的途徑，小跑著出去了。
見清雅輕易接近小若秋，並且成功安撫她，周暮雪和林文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。
“看來你和秋秋真的有緣，這孩子就算記不得你了，也還是只聽你的話。”
周暮雪心裏有點不是滋味，自己養了多少年的孩子，雖然對自己言聽計從，乖巧的不像話，但驚惶膽怯的時候只會一味躲避，根本聽不進人說話，如今清雅竟輕易讓她放下戒心，放下慌亂，臉上還隱隱有了笑容，由不得她心裏不難受。
“也不是。嫂子，若若本身其實未必會因為這些事情難受。她的難受來源於身邊人的態度。若若很喜歡她的魂寵，而大哥大嫂你們在提到她魂寵的時候卻遮遮掩掩唯恐別人知道了。若若不會說話本來習慣了也沒什麽，只是你們每次提到她不會說話便滿臉悲傷，仿佛對她有多虧欠。若若只是想要一個能夠和大人溝通的方式。小孩子的思維很簡單，是你們過度關心，反而入了歧途，把問題覆雜化了。”
清雅回身直視周暮雪和林文傑，他們總覺得虧欠了若秋，對她百般呵護，將她保護起來，其實不知道那才是對她的傷害。
“是這樣嗎？”
周暮雪看著清雅，當局者迷，聰慧如她，一旦遇到與自己切身相關的事情便亂了方寸，還要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點醒！
清雅點頭，沒再言語，無意間撇到帝梟帶著絲絲笑意的眸子，耳根一紅，她剛才也不過是根據自己當初心裏的感受說的罷了。
有時候有過相同經歷的人才能感同身受，別人說再多都是沒用。
這時，外面傳來蹬蹬蹬的腳步聲，清雅看過去，是小若秋捧了文房四寶過來，剛進來便迫不及待的把東西放在茶案上，把一大張白紙鋪開，指點硯臺自動研磨，取了毛筆過來沾了墨水開始寫字。
清雅過去，從背後看著小若秋。
小小的一個丫頭，腰背挺直的站在那裏，握筆的手勢格外規範，沒有一絲顫動。
那只手寫出來的字橫平豎直，工整秀致，不像小孩兒寫的，比許多大人寫出來的還要漂亮。
“我給阿來叫這個名字，是因為我和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來。然後阿來也很聽話，真的就來了。我給她叫這個名字，是想著什麽時候想她了，喊喊她就會過來了。”
小若秋寫完，放下筆墨，回身擡頭看著清雅。
“若若取得名字真棒，阿來很好聽。”
清雅又垂下手去摸小若秋的腦袋，小若秋紅著臉站在那裏，眼裏暈著興奮的光彩。
終於，終於有人看她的時候不再是唉聲嘆氣的了，莫名有一種很放松的感覺。
清雅把小若秋抱在懷裏和林文傑周暮雪兩人說了會兒話，小若秋磕了會兒頭，在清雅懷裏睡著了。
清雅見她睡著，心裏嘆了口氣，這才只是上午，便這樣困乏，也不知身體差到了怎樣的地步！
369 探問
周暮雪喊人抱小若秋下去休息，小若秋不安的在那人懷裏翻了個身，張開小嘴打了個呵欠又沈睡過去了。
“大哥，嫂子。我想去將我師父叫來給若若看看。”
看著下人輕手輕腳的把小若秋抱走，清雅皺起眉頭，這歡脫的孩子忽然變成了這般病懨懨的模樣，她心裏很不好受。
“你找到夏侯先生了？”
林文傑瞪大眼睛，夏侯勳見識廣博，博古識今，也許真能幫到小若秋也未可知。
清雅知道他誤會了，搖頭道：“不是，是我剛拜的師父，也是有些能耐。我不知道他會不會知道若若的情況，但總好過尋常郎中。”
“也好，有門路總是好的。說起來，小雅你現在都是仙師了，你這晉級速度也是前無古人了。”
林文傑欣慰的點點頭，再見親人的激動情緒和因為女兒特殊情況的揪心暫時褪去，他才有心思去探問清雅修煉情況。
想想五年前她還是個人人鄙棄的修煉廢柴，如今才五年，就一躍到了仙師境地，而且修為還不低，都趕上了自己。
“這速度還是慢了。”
清雅搖頭，不是她貪心，只是她的比別人低，終點卻比別人遠的多。
她不敢有絲毫懈怠，林家的滅族之禍，師父的失蹤之謎，聖地的食人之災，如今又多了她自己的身世之疑，她身上背負了太多太多，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麽在推動她，讓她趕快成長一般。
“你別給自己壓力太大了，說到底你還只是個孩子。你自幼活得辛苦，如今好容易脫離了葉家，該活的快活些才好。”
林文傑看看一直安靜守在一邊的帝梟，這少年雖不多話，但目光一直落在清雅身上，偶爾撞上清雅視線，兩人會心一笑，眉目繾綣看不出熱戀，卻能看出彼此之間的默契和柔暖，比一同過了十幾二十年的夫妻還要細水流長。
“也沒什麽辛苦的，不過順勢罷了。大哥被迫退學，操持林家家業，如今鬢邊都見了白發。大哥照顧好自己，不然清雅也不安心。”
“家裏的事你不用擔心，只管安心修煉就是。你出門在外，也要顧著自己一點。”
周暮雪看著清雅，這小姑娘這些年出落得越發好看，那出塵幹凈的氣質足以讓人忽視她精致的長相，在人群中也是個鶴立雞群的出眾人物。
只是槍打出頭鳥，這樣的幼苗最容易被人覬覦，早早掐斷。
“謝謝嫂子，我會的。原本我不想開口，只是心裏有些疑惑不問出來實在堵得難受。”
清雅看一眼周暮雪回她一句，又抿了抿唇，慎重的看著林文傑。
林文傑看她說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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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門房進來只一句話便徹底引燃了兩位夫人。
“三小姐？葉府哪還有什麽三小姐？你這奴才吃了狗心了敢亂認小姐！”
三夫人直接發飆，沒了正房，原以為自己有些機會，沒想到主家親自出聲不許葉欽再擡正室。
如今林家沒了，葉欽正房的位置卻是誰都坐不上去了，由不得三夫人不惱。
“那個小野種還敢回來！她害死了我的琪琪，看老娘不扒了她的皮！”
二夫人聽了傳言，認定是清雅弄死了自己的女兒，此時聽到林清雅回來，更是火冒三丈，放下正在掐架的三夫人便起身往外沖。
葉欽走了下神沒攔住二夫人，反應過來忙喝道：“攔住二夫人！”
在門邊跪著等回話的門房聽到這話，下意識的起身攔了一下，二夫人直直撞進他懷裏，猛地將他推開，一巴掌便打了上去，尖利的指甲在他臉上劃下血痕：“沒上沒下的狗東西，也敢冒犯本夫人！”
361 相見
“鬧什麽鬧！瑤瑤回來必然有事，我去瞧瞧，你們誰也不許過來！”
提到三女兒，葉欽臉上一陣抽搐，態度冷硬起來，一時嚇得幾位夫人不敢吭聲。
“老爺，若是瑤瑤要回來……”
四夫人看夠了熱鬧，此時見葉欽態度有異，怕他起了把三小姐接回來的新奇，起身問道。
“瑤瑤也是我的女兒，她要回來不行嗎？”
葉欽火氣未消，但對四夫人畢竟有些尊重，沒好氣的嗆了一句，卻沒什麽火氣。
“老爺心裏該是清楚，瑤瑤她……”
四夫人最是擅長說話說一半留一半，後面好話賴話全憑人想象。
“哎，別說了。先看她想做什麽吧。”
葉欽嘆了口氣，眸子裏略過一抹晦暗，他在晚輩面前總顧慮那可笑的威嚴，只是在清雅面前，或許自覺虧欠，莫名有些端不出父親的架子來。
“老爺，妾身陪你去。”
一向怯懦的五夫人站出來，在她身後跟著一個小小的男孩，怯怯的扯著自家娘親的褲腿，擡頭仰望葉欽。
“你，算了，你與惠芬，青音在這裏等著，莫生事端。我去去就回。”
葉欽看了看她，最終嘆了口氣和聲道。
說完轉身看到二夫人依舊有些忿忿的臉時，臉又拉下來：“與素娥學學，整日就知道吵鬧，主家已經有放棄我們的想法了。你們再鬧下去，葉家便要將我們獨出去了。”
二夫人聞言抿了抿唇，瑟縮了一下。
她現在有多橫，全都是指著葉家的名頭，若被獨出去，以往走出去被其他人追捧的局面便再也享受不到了。
其餘人大概也沒聽葉欽說過這些話，此時聽他說的認真，紛紛噤聲，不敢言語，只是看五夫人的眼神還是多少帶著嫉恨。
見她們終於安靜下來，葉欽頭疼的揉了揉眉心，擡腳湊出廳門，來傳話的門房趕忙捂著臉小跑跟上。
葉欽走出自己小院，一眼看到大門外倚著柱子斜站著一人，在她對面站了一個男子，雖然被她遮去了大半，只看了個大概便覺得是個氣度不凡的人。
兩人身上的衣服色彩都有些濃艷，只是看起來並不紮眼，配上他們的氣度風采來，令人眼前一亮。
四五年不見，當年才到他腰間的女娃如今已經抽長了不少。
纖細的一個人兒站在那裏，仿佛被風吹一下便要倒下去一般，一張小臉不足他巴掌大，下頜卻是圓圓的，有幾分稚嫩的可愛。
只是她神情淡淡的，仿佛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的模樣，偶爾掃一眼旁邊的男子，再回頭來的時候，眼角眉梢總帶著絲絲縷縷的繾綣情意，雖然沒什麽表情，卻能讓人感覺到她的濃情。
清雅今日穿的衣服是有些偏紅的亮紫色，明亮張揚，趁著年輕的臉龐顯得格外漂亮。
只是這模樣像極了當時嫁過來的林筱雅，至今葉欽都還記得初見她時的驚艷和些許心動。
只是那心動終結的太快，直到……
閉了一下眼睛，葉欽走過去，清雅也看到了他，站直了身子，少了一些慵懶的氣質，顯得有些淩銳，讓人不敢逼視。
362 真相傷人
看到清雅這樣，葉欽心裏一涼，已經有了預感，畢竟當年自己從未盡過一天當父親的義務，也難怪她心裏起了排斥。
“葉老爺。”
清雅淡淡的喊了一聲，看著葉欽的目光似笑非笑，仿佛藏著無盡嘲諷。
“什麽葉老爺，我是你爹。”
葉欽瞪眼，下意識的想要擺出一家之主的架子來，碰到清雅的眼神時，莫名的又弱了氣勢。
“你是嗎？”清雅淺笑凝眸，看他時目光飄渺，似乎沒將面前這個她該成為父親的男人看在眼裏。
葉欽一窒，目光微閃，嘴唇動了動什麽都沒說。
“你是我的父親嗎？你做過為人父該做的事情嗎？我今日來，就是問你。”
微風中，少女清越柔軟的聲音像鋼針一樣刺進葉欽的耳朵裏。
他忽然想要堵住耳朵，什麽都不去聽，再也不要見到這個女孩。
可是，他做不到。最後一絲可笑的自尊讓他做不出落荒而逃的姿態來。
少女的聲音還在繼續，微風把她的話語送到葉欽的耳朵裏：“我就想問為什麽。同樣是你的女兒，我為什麽要受到這樣的待遇。”
清雅問的平靜，沒有怨懟，沒有不滿，沒有質問，仿佛這不過是一句尋常的問話，只是飄渺的眼神定格在葉欽臉上，淩銳的有些紮人。
“為什麽。你不是說了嗎？你不是我的女兒。”
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，葉欽開口了。只是開口時帶著報覆和沖動的快意，話音落下心裏卻覺得堵得慌。
清雅心裏的一根弦驀地崩斷了。
不是沒設想過這樣的結果，只是真的聽葉欽說出來時，還是受了傷。
察覺到清雅的身子顫了顫，帝梟沈默的上前扶住她。
清雅推開他的手，自己站穩，看著葉欽，不語。
葉欽看著對面那個酷似她母親的女孩，心裏一抽，沒有想象中的快意，有些心疼起來。
但是有些話開了口，便不難麽難說了：“我沒動過你娘。她第一天給我下了藥，讓我誤以為自己和她同房了。之後便一直拒絕我。第一次驗出喜脈的時候，我們才成親月餘，但是已經坐胎三月。我顧忌兩家姻親，假做不知，也冷了你娘。”
把自己心裏的痛挖出來，葉欽頓了頓，他承認自己有些窩囊，選擇了逃避，誤以為娶妾納親是報覆林筱雅，只是心裏卻從沒快活過。
“你娘一直很寶貝自己的孩子。她向來體弱，自從郎中說她有滑胎的跡象便一直靜養著。只是，後來她的孩子還是沒了。聽聞她在院裏鬧了幾日，漸漸變成了沈穩嫻靜的性子。仿佛這世上再沒能勾動她情緒的人。後來我再見她，果真像個仙子一般的模樣，舉手投足超然物外，眼睛裏什麽都容不下的樣子。”
葉欽想起那次見林筱雅，只覺得自己在那人面前有些自慚形穢，不知怎麽迎了一個仙子在屋裏住著一般的感受。
“後來，十二年後，她又忽然結了胎，我悄悄去看過，遠遠看到她臉上掛著笑，仿佛沾染了世俗紅塵，掉落凡塵。我想著就這樣吧，只當葉家有個不相幹的人罷了。只是心裏終究是難受的。你出生之前，她又忽然沈郁起來，再沒開過口。”
363 揭露
一陣邪風吹來，清雅心頭一陣寒意。
她從心裏不願意去相信葉欽說的話，但是葉欽說的認真，她心裏也明白葉欽不可能拿這樣的話來欺騙自己。
“你出生後，她全身心投在你身上，對你百般呵護，再沒出過院子一步。葉家人都知道，我幾乎從未踏入過你娘的院子，有風言風語出來，我也只是打殺了幾個傳話的下人，下人不敢再傳，這個傳言也漸漸被許多人淡忘了，只是有些有心人卻記下了。我喝醉的時候也曾被人套過話，我心裏也是清楚的。只是她們只是攥著這個秘密，卻不曾說出過什麽。”
“你娘的身子越來越弱，總背著你悄悄的咳血，嚴重時還會出現一些癥狀。最後她怕自己嚇到你，求著我給她一碗毒藥。我應下了，你二娘三娘她們自然求之不得，便自告奮勇替我做了。我都是知道的，我也做不到把這藥親手端給她，便由著她們了。”
清雅只覺得腦子裏一陣陣的嗡鳴，葉欽的話聽著越來越遠，可是卻異常清晰，一個字都不漏聽。
記憶中娘親是個溫柔嫻靜的人，對她溫柔體貼，卻絕不溺愛。
教她許多做人的道理，也沒什麽異常。
如今想來，娘不是不讓她心裏裝著恨，不是讓她忘記仇人，而是不知道怎麽對自己說，她能做的只是讓自己忘記，卻沒想到最後還是誤會了，還是讓她恨了葉欽這麽多年。
葉欽或許窩囊一些，或許也有些自私，但他卻是從頭到尾最無辜的一個。
難怪，難怪娘親在葉家這麽艱難，外公和舅舅也視作不見。
明明那麽疼愛娘親，卻任由她在葉府蹉跎慘死，連一句責備的話都不曾說過。
原來林家本就是理虧的，他們著急把林筱雅嫁過來，避免她背上未婚先孕的罵名。
林筱雅不知為誰守身，欺瞞夫君在先，滑胎再孕在後，葉欽卻沒有真正對她做過什麽，甚至在她來求他毒殺自己的時候，葉欽還忍住心痛應下了。
不管林筱雅是怎樣的故事，清雅都相信一個寧肯在新婚當日給夫君下藥也要守身的女人，絕不是水性楊花的人！
可是，這些年的痛恨竟是毫無緣由的。
葉欽，對她本就沒有生養的義務。
清雅背轉身去，刺眼的陽光投射過來，把右手擡起來遮住眼睛，眼淚順著指縫流了下來。
娘，你以為你給了我最好的保護，結果給我的卻是一記溫柔的穿心刃。
帝梟走過來，站在低她一階的樓梯下摟住她，額頭輕輕抵住她的肩窩，給她無聲的安慰。
“對不起，瑤瑤。你本是最無辜的，是我自己過不去心裏的那個坎。”
看著那相擁的一對少年少女，葉欽忽然覺得紮眼，多麽相配的一對玉人啊，遠遠不似當初自己站在林筱雅身邊那般不相稱，那般的自慚形穢。
可是，他卻連喝止他們，讓他們恪守禮教，男女避嫌的資格都沒有，剩下的只是對這個生的和亡妻一般模樣的稚嫩少女滿心的虧欠。
364 回家
“沒什麽對不起的，人之常情罷了。還得多謝葉老爺對我們母女二人的不棄之恩。這些年的一切，也只當是我替我娘還債的吧。從今往後，互不相欠。”
清雅從帝梟懷裏離開，微微退後一些，從腰間抽出長劍，明亮的長劍在陽光下挽出一朵漂亮的劍花，借著風勢落在被風拂起的一縷長發上，擡起另外一只手，那被斬斷的碎發像受了什麽牽引一般落在她伸出的掌心。
“割發還恩，至此所有恩怨一筆勾銷。只是林家的仇我要報，葉二老爺若還是葉家人，再見還是仇人。我娘的仇我也要報，葉二老爺是受我娘所托做毒，那暗中攛掇，煮藥送藥深怕我娘不死的人，我也不能輕饒。”
一揮手，清雅將那一把碎發揚起，碎發在微風中打了個旋兒，各自散開去了。
葉欽被她口口聲聲的葉二老爺刺的心裏陣陣刺痛。
她說還清了，她說從此她們母女與他再無瓜葛。
他悔了行不行？
原本該有的父女緣分，被他那別扭可笑的自尊摧毀的徹底。
林筱雅至死都是他的正妻，如今還在他葉家的祖墳葬著，如今清雅卻說兩不相欠，再無瓜葛，那怎麽可以？
可是，她說的有理，他還能怎樣呢？
清雅看葉欽站在門內怔怔出神，垂下眼皮牽了帝梟的手一道離開。
感覺到清雅低迷的情緒，小羽也不鬧了，乖乖的變作飛行坐騎的模樣，帶著他們升空去了。
“小雅。”
帝梟從後面把清雅擁在懷裏，火熱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後背，下頜輕輕在她鬢邊蹭了一下。
清雅脊背僵了一下，熨帖的軟在他懷裏，感受著他的親近。
小羽漫無目的的飛著，並不是去風靈學院的方向。
它想的很明白，會勾動清雅傷心事的地方一律不去，反正時間還充足，隨便飛飛讓她的心緒平穩一些再找方向不遲。
飛了許久，清雅覺得有些餓了的時候，忽然瞥見腳下景物有些眼熟，細看時竟是當年林家遷來的地方，遠遠看去，林家當年租買下的老宅似乎修葺過，占地廣了些，人丁也興旺一些，門前迎來送往好不熱鬧，儼然有了些山村富紳的派頭。
“小羽，下去瞧瞧。”
清雅使了個小術法，把腫脹的眼皮消了腫，裝出沒事的樣子。
小羽直接降在小院中央，他們剛落下便有家丁註意到，端著長矛便過來了：“你們是什麽人？竟然擅闖我林家的地皮！”
清雅從小羽背上跳下來，看了那家丁一眼，只覺得眼生，便道：“煩請通報家主，清雅歸家。”
那家丁楞了楞，見清雅帝梟兩人沒有敵意，態度也還算客氣，便狐疑道：“沒聽過什麽清雅，兩位若沒撒謊，便隨小的來吧。”
清雅見這家丁敦厚老實，心下輕笑，也沒說什麽，收了小羽抱在懷裏，另一邊站著帝梟。
清雅被那家丁帶來正廳的時候，林文傑正在見客，聽說清雅回來，撇下客人便往外奔，走了幾步想起客人，慌忙回轉身形拜了一禮道：“崔兄見諒，因得見故妹心中激動，怠慢不周之處還請崔兄包涵。”
365 見家長
“家事要緊，你我下回再敘不遲。”
低沈雄渾的聲音裏透著俠義正氣，只憑聲音便讓人感覺是個心懷坦蕩之人。
“多謝崔兄諒解。愚弟先行一步。”
林文傑再施一禮，方才快步走了。
林文傑走出大廳，一眼便看到施施然站在那家丁身後的兩人，怔了一下臉上揚起笑容來。
自家妹子，無論過了多少年也還認得出來。
更何況清雅自幼便是個沈靜的性子，如她這般大小的，再找不出與她一樣幹凈清雅的人了。
“近些年家裏添了些人，就近雇了左近漁民。都是粗野漢子不通禮數，但還算盡責，心腸也好。若他惹了你，你別見怪才是。”
心知清雅出身大戶，雖然自幼不受寵，但該有的禮節一概不少。
通傳的家丁直接將不明來歷的生人帶到廳外的行為大概也沒見過，；林文傑便解釋了兩句。
“沒什麽見怪的，大哥這些年竟把林家的產業搞起來了，如此不用多久，林家便要光覆從前了。”
清雅搖頭表示不在意，擡頭細看林文傑，這才四年不見，才不到三十的他鬢邊竟染了一層霜白，平白添了幾分老邁顏色。
“大哥只要你們好，便安心了。”
像是想起了什麽，林文傑面上閃過悲色，擡手揮退旁邊站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家丁。
清雅正想說什麽，忽然看到有下人引著一個男子從廳裏往外走，約莫二十多歲的模樣，長相不是很出眾，但滿臉正氣，生的濃眉大眼，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。
那人似有意似無意的掃過來一眼，又連忙謹慎的收回視線，似乎慚愧看到朋友家裏女眷。
“那是我新近結交的朋友，人是不錯，只是有些古板，對規矩禮儀看的極重。雖不強求他人，自己倒是恪守規矩，不肯越軌半步。對修煉上一些事情的見地也很精辟獨到。”
林文傑見清雅看著那邊，順著她的目光看到自己好友，順口解釋道。
“大哥俠義心腸，為人仗義，走到哪裏都不缺朋友。”
清雅讚了一句，或許是物以類聚，林文傑身邊的朋友也都是仗義的人。
“小雅別誇我了，平白惹人笑話。這位小兄弟是？”
林文傑看著她笑，目光又掃向旁邊的帝梟。
“這是我心儀之人，在風靈學院相識，最近一同患難，一直伴在我身邊，修仙路上彼此有個照應。”
清雅耳尖微紅，還是落落大方的介紹了帝梟。
縱然早有預料，聽到清雅這樣說林文傑還是皺了皺眉毛，早戀不好，很不好。
不過轉念一想，清雅自幼活的苦，身邊有個人陪著那也是最好不過的了。
而且這少年看起來儀表堂堂，小小年紀便已是龍章鳳姿卓爾不凡，將來必定也是個出息的，清雅跟他倒也不虧。
審視完了帝梟之後，林文傑道：“進屋吧，多年不見，和大哥說說話。”
“小雅回來要多住幾天，還請大哥不要嫌棄。”
清雅含笑，言外之意便是說話的時間有的是，不必急於一時。
“瞎說什麽！這裏是你的家，你便是住一輩子大哥也斷沒有嫌棄的道理。以後別這樣講了，仔細大哥生氣。”
林文傑瞪眼，自己憋不住有笑了，引著清雅帝梟進屋，又喊了人去叫人，通知他們清雅回來了的消息。
366 若秋不言
四年時間變化最大的往往是孩子。
第一個到的是周暮雪，在她身後跟著一個粉嘟嘟的小姑娘，五六歲的模樣，兩只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眨巴著，異常的可愛天真。
“嫂子，我回來了。”清雅從椅子上坐起來，含笑看著那個依舊有些冷面的女人。
“回來就好。”
周暮雪只說了四個字便紅了眼圈。
她身後的小姑娘感覺到她不開心，扯著她的衣擺擡頭看她，大大的眼睛裏盈滿擔憂。
周暮雪低頭拍拍她的小手，表示自己沒事。
“四年前聽聞你剛到學院沒多久就出了事，昏迷不醒。你大哥多方打探得了確切消息，原想將你接回來照料，學院卻攔住了，說你在秘密地方修養。前些日子才聽說你好了，你大哥便拖了全家去找，有聽說你去了聖地，從聖地回來又說沒一個幸存者，可急壞了大家。還好你回來了。”
周暮雪安撫好小姑娘，擡頭拿帕子擦了擦眼淚，將清雅走後的事情說了個大概。
周暮雪是不善言辭的，此時卻一股腦說了許多，可見心情如何激蕩。
“是清雅不好，惹哥嫂擔心了。”
清雅認錯，方才林文傑並沒說這些過程，只是問了她的狀況，其餘並沒有多說。
她兩個月前蘇醒的時候本該回來看看，只是時間有些緊迫，事趕事的，一直沒有回來的機會。
如今陰差陽錯被小羽帶回來才算寬了他們的心。
“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，回來就好。你小小年紀災禍不斷，以後該是否極泰來，平安康順的。”
周暮雪笑開，推著身後的小女孩出來道：“秋秋，出來見見小姑姑。你幼時和小姑姑最是親近，有時候連娘都不要了呢。”
小姑娘怯怯的擡頭看看清雅，又想往回縮，被清雅一把抓住，回不去了，眼裏閃過淡淡的驚惶。
“這是小若若吧，多年不見出落的越發標志可愛了。只是這性子怎麽變得如此膽怯？”
清雅摸摸小若秋的小臉，不解的擡頭看周暮雪。
記憶中幼時的小若秋是活潑可愛的，很愛笑的一個小孩子，整日跟著她姑姑姑姑的喊，嘴巴喊不利索，像把她含在嘴裏滾了滾才吐出來，軟糯糯的格外令人喜悅。
“她是害羞呢。”周暮雪憐愛的摸摸小若秋的腦袋，滿眼疼惜。
“她怕人笑她不會講話，所以尋常都不愛與人交流，如今越來越沈默了。”
清雅腦子裏嗡的一聲，炸的她渾身一陣發熱發軟，不知作何反應。
許久，她才啞著嗓子開口：“若若不是能說話嗎？怎麽不會講話？”
“召喚出魂寵後忽然就啞了，找了不少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。”
一旁的林文傑見愛妻又紅了眼圈，嘆了口氣道。
“若若召喚出了魂寵？能讓小姑姑看看嗎？”
清雅低頭看看小若秋，用商量的口吻道。
周暮雪廢了丹田，她還一直擔心會不會影響到若若，如今看來若若是個正常的。
她自己吃足了廢柴的苦頭，自然不願意這個可愛的女孩子也和自己一樣遭人歧視。
367
提到自己的魂寵，小若秋驚惶的眸子裏才有了些許亮色，卻沒急著把魂寵亮出來，而是擡頭看著周暮雪。
“她是你姑姑，可以拿給她看的。”周暮雪扯了清雅在凳子上坐下，把小若秋留在中間表演。
得了周暮雪的允許，小若秋的眼睛越發亮了，綿潤的小嘴扯出一個微小的弧度，唇邊稍縱即逝的酒窩讓清雅仿佛看到了小時候那個愛笑的小若秋。
小若秋微斂雙眼，沒多久從她身後出來一個巨大的虛影。
那虛影衣帶翩翩，身姿婀娜，縱然看不清容顏，也能體會到那傾城姿態。
清雅擡頭看著那巨影，只覺得高的離奇，林家買的宅子屋頂本就高，足有五六米高，她站在小若秋身後腦袋都幾乎碰到了屋頂。
“這魂寵怎麽這麽大？”
清雅擡了一會兒腦袋，脖子酸的厲害，低頭看時只能看到那魂寵小腿位置。
“剛召喚出來時挺正常的，後來一日長十寸，沒多久便長成了巨人模樣。這些年秋秋的身體也被吸空了，越來越虛弱。”
周暮雪抹抹眼角，強笑一聲，眼圈忍不住又紅起來。
小若秋或許是被周暮雪的情緒感染了，眸子裏的光彩黯淡下去，嘴角微微下垂，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，卻又不知道錯在哪裏，只無措的把手放在小腹前互相抓著，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麽。
清雅看著那虛影漸漸在小若秋身後淡去，和其他人的魂寵消失完全不同，別人是一下收回去，她的卻是一點點淡下去，就像消散在空氣中的煙霧一般。
清雅被周暮雪的話震的一楞，魂寵對主人而言更多的是助益，怎麽會出現吸食主人精元的事情？
但是看到小若秋的模樣，清雅忽然知道了為什麽她會越來越沈默，會一點點失去幼時的歡樂。
“小若若真棒，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大這麽美的魂寵。”
弱者需要的不是同情，而是認同。
小若秋眼裏的光彩再次點亮，驚喜的看著清雅。
她很喜歡自己的魂寵，但是爹爹娘親都不許她在人前放出來，每次見她魂寵的時候都皺著眉頭，並不開心，仿佛她這個魂寵有多見不得人一般。
明明已經召喚出來兩年，爹娘卻從沒帶她到魂使館註冊過，仿佛決心要讓她成為黑戶。
“小若若的魂寵叫什麽名字，可以告訴小姑姑嗎？”
清雅起身走過去，蹲在她面前揪了揪她的小辮兒，笑的溫柔，眼神專註的落在小若秋身上，仿佛真的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。
小孩是很好哄的，清雅的稱讚和父母對清雅的態度讓小若秋放下了戒心，沒有因為清雅的接近而驚惶不安，反而怯怯的主動扯起清雅的手，一筆一劃很認真的在她掌心寫下一個“來”字。
“叫來嗎？很別致的名字，有什麽特別的意思嗎？”
小若秋的手軟軟的，涼涼的，讓人心疼。
小若秋點了點頭，困擾的盯著清雅看了一會兒，大概是真的覺得她想要知道原因，張開嘴巴似乎想要說什麽，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，滿臉焦急。
368 當局者迷
“沒事的，若若。你可以寫下來。”
清雅抓住她的手，讓她冷靜下來，臉上掛著溫暖的淺笑。
小若秋眼裏的急躁漸漸平覆下來，眼裏劃過了然，仿佛終於發現了溝通的途徑，小跑著出去了。
見清雅輕易接近小若秋，並且成功安撫她，周暮雪和林文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。
“看來你和秋秋真的有緣，這孩子就算記不得你了，也還是只聽你的話。”
周暮雪心裏有點不是滋味，自己養了多少年的孩子，雖然對自己言聽計從，乖巧的不像話，但驚惶膽怯的時候只會一味躲避，根本聽不進人說話，如今清雅竟輕易讓她放下戒心，放下慌亂，臉上還隱隱有了笑容，由不得她心裏不難受。
“也不是。嫂子，若若本身其實未必會因為這些事情難受。她的難受來源於身邊人的態度。若若很喜歡她的魂寵，而大哥大嫂你們在提到她魂寵的時候卻遮遮掩掩唯恐別人知道了。若若不會說話本來習慣了也沒什麽，只是你們每次提到她不會說話便滿臉悲傷，仿佛對她有多虧欠。若若只是想要一個能夠和大人溝通的方式。小孩子的思維很簡單，是你們過度關心，反而入了歧途，把問題覆雜化了。”
清雅回身直視周暮雪和林文傑，他們總覺得虧欠了若秋，對她百般呵護，將她保護起來，其實不知道那才是對她的傷害。
“是這樣嗎？”
周暮雪看著清雅，當局者迷，聰慧如她，一旦遇到與自己切身相關的事情便亂了方寸，還要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點醒！
清雅點頭，沒再言語，無意間撇到帝梟帶著絲絲笑意的眸子，耳根一紅，她剛才也不過是根據自己當初心裏的感受說的罷了。
有時候有過相同經歷的人才能感同身受，別人說再多都是沒用。
這時，外面傳來蹬蹬蹬的腳步聲，清雅看過去，是小若秋捧了文房四寶過來，剛進來便迫不及待的把東西放在茶案上，把一大張白紙鋪開，指點硯臺自動研磨，取了毛筆過來沾了墨水開始寫字。
清雅過去，從背後看著小若秋。
小小的一個丫頭，腰背挺直的站在那裏，握筆的手勢格外規範，沒有一絲顫動。
那只手寫出來的字橫平豎直，工整秀致，不像小孩兒寫的，比許多大人寫出來的還要漂亮。
“我給阿來叫這個名字，是因為我和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來。然後阿來也很聽話，真的就來了。我給她叫這個名字，是想著什麽時候想她了，喊喊她就會過來了。”
小若秋寫完，放下筆墨，回身擡頭看著清雅。
“若若取得名字真棒，阿來很好聽。”
清雅又垂下手去摸小若秋的腦袋，小若秋紅著臉站在那裏，眼裏暈著興奮的光彩。
終於，終於有人看她的時候不再是唉聲嘆氣的了，莫名有一種很放松的感覺。
清雅把小若秋抱在懷裏和林文傑周暮雪兩人說了會兒話，小若秋磕了會兒頭，在清雅懷裏睡著了。
清雅見她睡著，心裏嘆了口氣，這才只是上午，便這樣困乏，也不知身體差到了怎樣的地步！
369 探問
周暮雪喊人抱小若秋下去休息，小若秋不安的在那人懷裏翻了個身，張開小嘴打了個呵欠又沈睡過去了。
“大哥，嫂子。我想去將我師父叫來給若若看看。”
看著下人輕手輕腳的把小若秋抱走，清雅皺起眉頭，這歡脫的孩子忽然變成了這般病懨懨的模樣，她心裏很不好受。
“你找到夏侯先生了？”
林文傑瞪大眼睛，夏侯勳見識廣博，博古識今，也許真能幫到小若秋也未可知。
清雅知道他誤會了，搖頭道：“不是，是我剛拜的師父，也是有些能耐。我不知道他會不會知道若若的情況，但總好過尋常郎中。”
“也好，有門路總是好的。說起來，小雅你現在都是仙師了，你這晉級速度也是前無古人了。”
林文傑欣慰的點點頭，再見親人的激動情緒和因為女兒特殊情況的揪心暫時褪去，他才有心思去探問清雅修煉情況。
想想五年前她還是個人人鄙棄的修煉廢柴，如今才五年，就一躍到了仙師境地，而且修為還不低，都趕上了自己。
“這速度還是慢了。”
清雅搖頭，不是她貪心，只是她的比別人低，終點卻比別人遠的多。
她不敢有絲毫懈怠，林家的滅族之禍，師父的失蹤之謎，聖地的食人之災，如今又多了她自己的身世之疑，她身上背負了太多太多，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麽在推動她，讓她趕快成長一般。
“你別給自己壓力太大了，說到底你還只是個孩子。你自幼活得辛苦，如今好容易脫離了葉家，該活的快活些才好。”
林文傑看看一直安靜守在一邊的帝梟，這少年雖不多話，但目光一直落在清雅身上，偶爾撞上清雅視線，兩人會心一笑，眉目繾綣看不出熱戀，卻能看出彼此之間的默契和柔暖，比一同過了十幾二十年的夫妻還要細水流長。
“也沒什麽辛苦的，不過順勢罷了。大哥被迫退學，操持林家家業，如今鬢邊都見了白發。大哥照顧好自己，不然清雅也不安心。”
“家裏的事你不用擔心，只管安心修煉就是。你出門在外，也要顧著自己一點。”
周暮雪看著清雅，這小姑娘這些年出落得越發好看，那出塵幹凈的氣質足以讓人忽視她精致的長相，在人群中也是個鶴立雞群的出眾人物。
只是槍打出頭鳥，這樣的幼苗最容易被人覬覦，早早掐斷。
“謝謝嫂子，我會的。原本我不想開口，只是心裏有些疑惑不問出來實在堵得難受。”
清雅看一眼周暮雪回她一句，又抿了抿唇，慎重的看著林文傑。
林文傑看她說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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